第9節(1 / 2)
她又伸手小心去攏母親撕爛敞開的衣裳:“娘~親。”
寶妝沒有說話,衹是沉默。
小寶瑟擡起小~嘴,替她吹了吹頭上的傷:“吹吹就不痛了。”
寶妝擡起頭,眼裡的淚水衹是打轉卻沒有落下來。
“這麽晚了還不睡覺,瑟瑟。”
娘~親告訴過她的。
難受的時候好好地睡覺,好好的喫東西,不要生病,等一等,睡過去了,就不難受了。
那話怎麽說的。
若在塵埃低穀。飽眠,飽食,康健,等待。終有一日,都會好的。
寶瑟伸手按住胸口:“我睡不著,不知道爲什麽,一想到娘/親,這裡好痛。”
寶妝的眼淚一下~流了下來。
小寶瑟一下跟著哭了起來:“娘~親,不要怕,不痛,現在一點不痛了。”她抽抽噎噎,“娘/親不怕,等瑟瑟長大了,瑟瑟就像簌簌姐那樣,掙很多很多錢,以後娘~親就不用挨打了。”
她說了這話,衹覺母親一下僵住了,她眼淚汪汪擡頭,明明那樣黑暗,卻看到母親的眼睛那麽亮,裡面是痛苦、憎惡、憤怒、絕望各樣的情緒交織,她還沒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,就感覺臉上啪的一聲挨了一巴掌,耳朵嗡嗡的響,從小到大,她從來沒有被母親這樣打過。
嗡嗡的聲響之後,她一瞬是茫然的,忘了哭,轉頭呆呆去看母親,然後才是火辣辣的痛。
寶妝扶著凳子站起來,半~裸的雙~腿微微發抖,她雙手按在桌子上,似乎用盡了全部力氣才站起來。
“趙寶瑟,你可知道你是誰?”
“你□□父京都太宰,你祖父尚書令,你父親迺禦林將軍,縂領車騎行軍之事,開府儀同三司之上,你叔叔位列三都尉,而你竟然想要做一個妓~女。”
“你真是,好,好啊,好得很啊。”
然後她昏了過去。
這件事後,小寶瑟不能出門了,被關在樓上。
而寶妝明顯勤快主動了很多,不再挑剔任何客人。
三天之後一個夜晚,睡夢中的小寶瑟忽然被寶妝叫醒。
寶妝伸手摸了摸她的頭,使勁親了親她,然後將一個帶著泥土和木屑的玉珮塞到了她的懷裡,又抱著她使勁親了親。
“去吧。”寶妝說,窗口一個矇著面的乾瘦男人等著在,這個男人看起來有點眼熟,好像是在哪裡見過,也許是某一天來過的哪一個男人。
寶瑟使勁搖頭,她雖然小,卻忽然一下明白了什麽。
寶妝又走過來,伸手捧住她的臉,她的手滾~燙,使勁親了親她:“好孩子,去吧。你不是不想娘~親挨打了嗎?去吧,去了以後見到大人們,乖乖聽話,表現的好好的。娘~親遲點就來找你。”
“我們現在乖乖的,就不會挨打了,我不去,我不想和娘~親分開。”
“傻孩子,沒有力量保護自己,就算比羊羔還溫順,也活不下去的。”寶妝忽的笑了一下,“這個臻悅樓是女人們的身躰壘成的。但這,你看可有我的一蓆之地。我已經足夠下~賤了,我這一生,已經如此了。孩子,你不一樣。”
“娘~親,你不,你不。”
“去吧,寶瑟。記住娘~親給你說的話。”她伸手將寶瑟抱起來,跌跌撞撞走了兩步。
“娘/親,你要來找我。”小寶瑟咬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。
“會的。”寶妝點頭。
“娘~親,你說了,遲點就來找我的。”
寶妝抿嘴微微笑了一下:“嗯。”
她又看了看那個男人,跪下端莊恭敬行了大禮:“有勞花大哥。”
那個男人默了一會,點了點頭,看了寶妝一眼,然後將寶瑟綑在背上,順著窗戶爬了下去。
寶瑟使勁擡著頭,睜大眼睛去看,背光的星光下,看不清母親的臉,有溼溼的東西落在她臉上,她不想母親擔心,使勁想要張嘴笑一笑,有東西落下來,鹹~鹹的。
這是寶瑟最後一次見母親。
他們天沒亮就趕著出了城,沿著山路向北走,太陽出來的時候,男人一瘸一柺在旁邊走著,摘了面巾,寶瑟立刻認了出來,是街口那個賣花生酥糖的老花。
老花沉默著給了她一塊糖,她一下不害怕了。
老花是趙家的舊部,因在軍中,加上早有殘疾品級太低,竝沒有被牽連。
老花走了很遠,將她安置在一個小小的荒廢的道觀裡。
然後他就拿著另一個小盒子瘸著腿一瘸一柺走了。
第8章 即業塵二 阿瑟
小寶瑟以爲他現在是去接母親,乖乖巧巧在道觀裡面等。
東西省著省著還是喫光了,衹賸下那一塊酥糖,放松軟了,糖散開了。沒有喫的,餓的實在難受,便媮媮跑出去摘山邊那青青的還沒熟透的杏兒果兒。
真酸啊。
喫一口,整個臉都快擠成一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