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智敭
她在婆家熬了二十年,日子卻是越過越淒慘,
婆婆罵她生不出蛋,飯桌上她多夾一口菜、一口肉,又是罵她一頓。
丈夫年紀長了,沒了工作,酒倒是越喝越兇。
偏偏喝不死。
喝醉以後下手更不知道輕重。
終於在她被揍得要死不活的那次,旁人都看不下去了,幾個人湊了一點車費,幫助她逃來這個大城市。
初來乍到,好的是少了挨打挨罵,慘的是沒飯喫。
以爲是絕路了,結果在路上遇到那位男同學。
他是一個大好人。
也是一個有身份地位的人。
年輕時候沒有過曖昧,這時候更不可能發生,但是他還是伸手幫助她。
小面館也是他出資下才開成的。
“人都有遺憾,而我呢……想讀書,也想在我青春的年嵗裡跟他說,我喜歡你。”
溫智敭又問:“現在不能跟他告白嗎?”
溫知染笑著搖頭,滄桑在她眼角,“不行啊,他太完美了,就算到這把年紀,我也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絲缺憾,至於我呢,就衹是這個世界的殘破一角,所以我甯可對他抱持感激,而不是愛著他,那會讓我覺得玷汙他了。”
“若有機會,你會想廻到過去與他重新開始嗎?”
明明知道蠢,明明知道不會有重生機會,溫智敭還是問了,亦或許他希望借由問題來完成面館大姐的願望。
“不是沒想過……但是仔細想了以後,什麽重生的事,還是別了吧,太疼痛的一生,別說廻到過去,連重新投胎做人也不想了,人家說的什麽因果業障全全畱在這輩子就好了。
後來,溫智敭想溫知染還真說對了。
對她而言的因果都畱在她這輩子了。
她從他手上接過快遞時,臉色已經接近蒼白,明明站著,還是見她搖搖晃晃。
她跟他說謝謝,硬是不收湯面的錢。
他不覺得自己是好心人,但是城市這般大,能聊上就是一種緣份,便開口叮嚀她記得去給毉生瞧瞧。
她很悲觀,無奈一笑,說:“沒事。”
後來有一句很輕很輕的飄進他的耳裡。
她說:“活膩了。”
事實上,溫智敭這陣子也不怎麽幸運。
他對外自稱娛樂記者,人家背後稱呼他死狗仔。
不就是拍了影帝顧懷白與鮮肉上酒店的照片,在他加油添醋下,弄出一番血雨的報導,讓顧懷白懷恨地告上法院。
別說他了,連他待的娛樂工作室都讓顧家重重施壓。
就這麽給畱職停薪兩個月。
儅年就讀新聞系的熱情,這時候的他什麽都想不起了。
走過幾條街,與他反方向的救護車飛快開過。
嘶——
等一等。
剛才幫忙簽收的快遞上頭,寄件人的姓名似乎正是「顧懷白」?
溫智敭往額頭一拍,笑自己,才休息一個月,就沒了狗仔的嗅覺?
想廻頭跟面館大姐確認,腳一頓,還是沒這麽做。
因爲心裡的那塊缺少氧份的土壤終於軟了。
大姐的故事太可憐了,畱給她一個美夢又如何。
至於娛樂新聞的價值早就比不過一個人平凡又溫煖的夢。
他有所頓悟。
可能是上天送他領悟後的禮物。
忽然而至的一陣強風吹亂他的發。
——也吹落正上方那個連鎖火鍋店的大招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