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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1)(2 / 2)

  不知他的父母,是否会按照他的话去做呢?

  谢忱山是个古怪的小孩。

  他总是会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。

  就像现在。

  他不用继续去看,也知道现在躺着的残破的尸躯,就是那个。或者称之为邪魔也好,称之为妖怪也罢,世间总会充满这些阴郁的东西。

  他们所到之处,皆是毁灭。

  是为邪。

  谢忱山应该回去了。

  他的师兄或许就是除魔卫道的能人志士,而这即将吞下最后一口气的残躯,怕就是他们的战利品之一,他得

  他被抓住了脚踝。

  小孩挣动了下,有点苦恼地拧着精致的眉头。

  他没挣开。

  嗬嗬宛如兽类的嘶哑声,那残破的、零碎的、完全拼凑不起来的残躯,挣扎着伸出爪子攥紧了一节细嫩的脚踝。

  似乎是要啃下血肉来补充,却又因为奄奄一息而无法成功,可那临死前爆发出来的腕力,却依然能留住一个柔弱仅有八岁的孩子。

  濒死残破的求生欲让它挣扎在这湿润的泥土,湿哒哒的雨滴从密林滴落,溅落出一滩血水。

  谢忱山索性坐了下来。

  这应该是一只很弱的妖魔。

  他想。

  就连牙齿都如同狸奴般,啃着有点疼,却没留下实在的伤痕。

  就像是谢父谢母待他,疼爱中夹杂着几多猜忌痛恨,虽然不伤分毫,可也总会刺痛着早慧稚子的心。

  有点像他。

  谢忱山如同小大人般叹了口气。

  好吧。

  他说。

  那嗓音可比早前在山脚对父母说话要柔和许多。

  谢忱山从袖口抽出匕首,这是谢母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。他撇下匕首鞘,在漆黑不见的暗色中,伸出胳膊比划比划,平静地说:你想吃肉吗?刀锋一转,猛地在胳膊上挖出一大块肉来。

  就好似全无痛感般,他递给了那半具残尸。

  那肉块仿佛是无上珍品,原是垂死的妖魔猛地扑了过来,如饥似渴地啃噬侵吞。

  有那龙王责难谢忱山断断续续地哼着刚刚未完的小曲儿。

  挑断的经脉,嫩红的血,鲜活的肉块,无不刺激着残躯的反应,它嗬嗬作响,喉咙仿佛只能发出这种声音,如同兽类般匍匐在谢忱山的脚踝旁如饥似渴地吞噬。

  左胳膊的肉被剔除干净了,他便换了只手,两只胳膊的肉都被吃吞干净,就从小腹,从大.腿片下肉来。浓郁的血腥味掩盖了邪魔的腥臭,它吞吃的速度从急切到缓慢,就好像发疯的劲儿过去,也有了些恢复。

  谢忱山精致的小脸苍白得宛如透明,血都流淌得近乎干涸,而邪魔修补还未完全它伤得太重,又贪婪太过。

  在满身的痛楚中挣脱出小小的笑意,谢忱山把那凌乱的花枝插在了邪魔有些破碎的头颅旁。

  这是头一个吞吃了他血肉的存在。

  他想。

  应当给些小小的赠礼。

  他半是好奇,半是真心地,锋利的匕首倒捅,一点、一点地破开了胸口。

  鲜活跳动的心融入了魔物的身躯。

  混沌空白中,这颗心仿佛为它捅开了一片白茫茫,就像一个光溜溜的人突地被推入这苍茫大地,惊慌而不知所措地攥紧了爪中唯一仅存的东西。

  谢忱山闷哼了声。

  却又断断续续地哼着曲调,割了那肉去还母,舍了身骨去还父,落个白白的干净在这场舍肉喂魔的诡谲戏曲中,谢忱山几乎流干了一身的血,喂尽了全部的血肉,连带那颗心都塞给了它。

  重又干净了。

  谢忱山昏了过去。

  等他翌日醒来的时候,却是道嗔满脸的担忧,中年僧人守着他,略显尴尬地同他娓娓道来。说是那日有邪魔来袭,整座寺庙的僧人都出外除魔卫道,道嗔临走前本是在他的院外画了禁制,按理说可以庇护谢忱山无恙。

  却没想到这稚子跑了出去不说,还迎面撞上了被他们打伤的邪魔,险些遭难。

  谢忱山问:那邪魔呢?

  道嗔安抚着他:许是察觉到了我们折返,还未来得及伤你就逃走了。眼下我们打算直接撤离此处,待回了寺中,更无人能伤你了。

  谢忱山慢吞吞地点头,哦。他的小手不自然地按在心口,突突跳动的心跳声通过五脏六腑传到谢忱山的耳朵里。

  一切又回了原样。

  他扭头,却看到抖落了一室的残花。

  道嗔循着他的视线看去,也是困惑地说道:清晨入内,就落了满地的花,想来也不该是院中飘来的。只他检查过,却未有邪魔的腥臭,仿佛还有些干净的佛香。

  谢忱山使劲地抿紧嘴角,他想憋住笑。

  可他再古怪,再奇异,终究是个只有八岁的孩子。

  于是,他还是没绷紧嘴角,不自觉地,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。

  第2章

  谢忱山在做梦。

  他梦见自己翱翔三万里,自炙热滚烫的沙丘飞跃到湿冷冰寒的古魔血丘。

  那是曾经妖与魔的古战场。

  也是至今百年未曾停歇的妖魔大战之所在。

  在那阴冷的血丘中,古老嗜血的苍茫古林闪烁着幽冥的阴暗。如同绞杀机的战场中,有一处最令人瞩目。

  高瘦的魅影穿梭在数以万计的妖族间,每一次出现都带走几百条生命。

  他的脸色白得过头,唇红得染血,眼底嗜血的猩红与疯狂的杀戮便是他的代名词。

  魔尊。

  谢忱山在梦里看着他。

  看得有些入神。

  只是忽有一炽热的灼烧感冲至肚脐下三寸,让谢忱山不由得低头。梦中的他是没有身形的,不过他还是直直地望着应当是腹部的位置。

  灼烧化为剧痛,仿若有滚动的光点,随着喀嚓的声响,光更多了,一点点蔓延进来,融入腹中,顿时充盈整具身体。

  一声喟叹。

  沐浴在这样的光芒中,痛苦全部散去。

  谢忱山闭上了眼睛。

  古魔血丘。

  魔尊从妖物破开的胸膛抽回手,面无表情地舔干了血肉。朝着阴暗无穷尽的虚空望去,撑天破地的身影时而浓缩时而膨胀,虚无定性,没人知道他的本体是何模样。

  当他停下时,敢于靠近他的妖魔也无一个。

  魔尊孤零零地站在那里,看似寂寞,实则出神。

  л

  他试图吐出一个字眼。

  然后又面无表情捂嘴,把那个字团吧团吧塞回去了。

  饿。

  他很饿。

  魔尊抬起猩红的眼,对于血肉的渴求,是无止尽的偏执。

  他好饿。

  魔裂开了嘴。

  谢忱山醒来的时候,膝上的灰色僧袍落了大片的桑葚。

  在这沙漠地区,寻到这样的果子可是少有。

  他高高瘦瘦的,眼睛十分漂亮。一眼望去,最先就会被这样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给吸引住,等到他们看到其他部分的时候,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失落,这样普通的五官,似乎配不上这样一双眼睛。

  滚烫的沙子中,挤挤挨挨着几团初生的妖兽。

  皮毛如雪一般白,软嫩得如同上等丝绸。

  这几头小兽是昨日谢忱山刚从沙丘中揪出来的。

  妖兽甫一出生,就需要肉食才能生长。幼崽也需要食物才能活命,他们的父母不知去向,谢忱山一个和尚,更是不可能带有荤肉。

  索性以指化刀,从胳膊割下几片肉来喂食。

  他既醒了,便拎着几头幼崽的毛毛起身,同那些被采摘来的桑葚滚落一处,皆用僧衣下摆兜住,迈步往外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