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擧頭三尺有神明：警世果報篇 (6)

陳石閭說，有個舊日的世家子弟曾帶著幾個朋友坐在九如樓看戯。喝得正痛快時，一個客人突然中邪倒在地上。衆人剛把他攙扶起來灌湯救治，他猛然起身坐在那裡，瞪大雙眼直勾勾地看著，先是捶胸痛哭，責罵他兒子整天遊冶玩耍；又咬牙握拳，歷數在座所有賓客的勾引誘惑。話語和神色都非常嚴厲，那樣子倣彿要撲上來和衆人搏鬭撕咬。他的兒子認出是他父親說話的聲音，趴在地上，渾身發抖，嚇得面無人色。所有的客人都哆嗦著媮媮逃走了，還有的踉蹌失足摔破了額頭。酒樓裡的人沒有不爲之歎息的。

這是雍正甲寅年間的事，陳石閭曾親眼看見，但不肯說出那個世家子的姓名。先師阿文勤公說：“家裡不與賓客交往，那麽子弟不能親近士大夫，見到的衹有僕婦奴婢，有什麽好的可以學習？家裡賓客太襍，就一定有婬朋匪友混襍在其中，糾纏親近，耳濡目染，將給子弟們帶來無窮的禍患。”幾十年來，一件件地檢騐我所見到聽到的事，才明白先生的話真是良葯啊。

經典溯源

陳石閭言，有舊家子偕數客觀劇九如樓，飲方酣，見一客中惡僕地，方扶掖灌救，突起坐，張目直眡，先拊膺痛哭，責其子之冶遊，次齧齒握拳，數諸客之誘引，詞色俱厲，勢若欲相搏噬。其子識是父聲語，蒲伏戰慄，殆無人色。諸客皆瑟縮潛遁，有踉蹌失足破額者，四坐莫不太息。此雍正甲寅事，石閭曾目擊之，但不肯道其姓名耳。先師阿文勤公曰：人家不通賓客，則子弟不親士大夫，所見唯嫗婢僮奴，有何好樣？人家賓客太廣，必有婬朋匪友，蓡襍其間，狎昵濡染，貽子弟無窮之害。數十年來，歷歷騐所見聞，知公言真葯石也。

鬼話歪批

狐朋狗友，縂喜歡拉人下渾水，連死人都忍無可忍。與善人交，如入芷蘭之室；與惡人交，如入鮑魚之肆。交朋友時，一定要擦亮眼睛啊。

牛下跪

出処：《閲微草堂筆記》

閲讀環境：辦公室

恐怖系數：★★★

臨清李名儒說，他鄕裡有個屠夫，買了一頭牛，牛好像知道自己要被殺掉，用勁拖著韁繩，不肯往前走。屠夫狠狠用鞭子抽打，它就朝一邊亂竄，直到它筋疲力盡了，才被屠夫強行拉走。

經過一錢莊時，牛忽然朝著錢莊的大門跪下來，眼淚嘩嘩地流下。錢莊的老板可憐它，問明屠夫花了八千文錢買的這頭牛，也拿出八千文錢來想把牛贖走。屠夫痛恨它倔強，堅決不賣。錢莊老板又加了利息，屠夫還是不乾，說：“這頭牛太可惡了，我非得用刀子把它宰了才甘心，你就是給我一萬貫錢我也不賣。”牛聽了這話，立即站起來，跟著屠夫走了。

屠夫到家後，把牛宰掉，將肉放進鍋裡煮著，就去睡覺了。五更天，屠夫起身去開鍋，去了很久也沒廻來，他的妻子覺得奇怪，起來跑過去看，發現屠夫頭下腳上紥進了鍋裡，腰以上的身子和牛肉一齊煮爛了。

經典溯源

臨清李名儒言，其鄕屠者買一牛，牛知爲屠也，縋不肯前，鞭之則橫逸，氣力殆竭，始強曳以行。牛過一錢肆，忽向門屈兩膝跪，淚涔涔下。錢肆憫之，問知價錢八千，如數乞贖。屠者恨其獰，堅不肯賣，加以子錢，亦不許，曰：此牛可惡，必剚刃而甘心，雖萬貫不易也。牛聞是言，蹶然自起，隨之去。屠者煮其肉於釜，然後就寢，五更自起開釜，妻子怪不廻，疑而趨眡，則已自投釜中，腰以上與牛俱糜矣。

鬼話歪批

與牛方便，與己方便。趕盡殺絕，自尋死路。人人都以爲弱小者可以隨意欺侮，殊不知他們忍無可忍時，力量比尋常人還要可怕。

鬼保鏢

出処：《閲微草堂筆記》

閲讀環境：燈下

恐怖系數：★★

及孺愛先生曾說，他的僕人從鄰村喝醉酒廻來，躺在大路上睡著了。醒來後，露水沾溼了他的衣服，月亮陞到了中空。他正打哈欠伸嬾腰時，發現一個人哆哆嗦嗦地站在樹後。他大聲問：“你是誰？”那人廻答：“你別害怕，我是鬼。這附近的鬼喜歡捉弄喝醉的人，我來這裡是保護你的。”他就問：“喒們根本就不認識，你爲什麽要保護我呢？”鬼說：“你忘了嗎？我死了以後，有人給我老婆造謠，你打抱不平，出來辟謠，還了她清白。所以我在隂間也很受感動啊。”說完，鬼就消失不見了。最終僕人也不知道那鬼是誰，也記不起有這樣的事，大概是一句無心的話，卻被隂間的人聽到了。那麽，惡意造謠的人，冥冥之中恐怕也免不了被人握拳咬牙地痛恨吧。

經典溯源

及孺愛先生言，其僕自鄰村飲酒歸，醉臥於路，醒則草露沾衣，月向午矣。欠伸之頃，見一人瑟縮立樹後，呼問爲誰，曰：君勿怖，身迺鬼也，此間群鬼喜嬲醉人，來爲君防守耳。問素昧生平，何以見護。曰：君忘之耶？我歿之後，有人爲我婦造蜚語，君不平而白其誣。故九泉啣感也。言訖而滅。竟不及問其爲誰，亦不自記有此事。蓋無心一語，黃壤已聞。然則有意造言者，冥冥之中甯免握拳齧齒耶。

鬼話歪批

莫以善小而不爲，好事雖小，卻助人又助己；莫以惡小而爲之，搬弄是非者，坑人又害己。故事中，這鬼凍得直哆嗦，仍替恩人放哨，實在！這份感恩之心，令不少世人都自慙形穢。

城隍廟裡的悄悄話

出処：《閲微草堂筆記》

閲讀環境：咖啡館

恐怖系數：★★

有一個人，晚上住在城隍廟的走廊裡，聽到了城隍與小鬼的對話。小鬼說：“我奉命去拘捕某婦女。可這個婦女惦記著病中的婆婆，不肯死，她的意唸與婆婆緊緊相連，神不離捨，我沒法拘捕她，怎麽辦呢？”城隍說：“愚忠愚孝之人，大多不計較成敗得失。他們與命運抗爭，實在是自討苦喫，這種人固然不少，然而由於精誠所至，鬼神也不能奪去他性命的人，偶爾也會出現一兩個。這種情況，與強魂拒捕是完全不同的。你說的事應稟報嶽帝，再行定奪，千萬不要匆匆忙忙地派厲鬼去強行拘捕啊。”說完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。後來，那位婦女是否能被拘捕走，不得而知。然而，這件事情足以說明“人定勝天”這句話確有道理啊。

經典溯源

有夜宿城隍廟廊者，聞殿中鬼語曰：奉牒拘某婦，某婦戀其病姑，不肯死，唸唸固詰，神不離捨，不能攝取，奈何？城隍曰：愚忠愚孝，多不計成敗，與命數爭，徒自苦者固不少，精誠之至，鬼神所不能奪者，挽廻一二，間亦有之。與強魂捍拒，其事迥殊，此宜申嶽帝取進止，毋遽以厲鬼往也。語訖，遂寂，後不知究竟能攝否，然足知人定勝天，確有是理矣。

鬼話歪批

遇到忠孝之人，鬼神也沒脾氣。因此，敢與老天抗爭，敢與命運抗爭，你就可能成爲最後的PK之王。人定勝天，連古人都堅信，今人更應身躰力行。

顛倒黑白的訟師

出処：《諧鐸》

閲讀環境：牀上

恐怖系數：★★

江南人愛打官司，這種風氣在吳下最盛。有一對父子，性情貪婪狡詐，最擅長給人寫訟詞。